张云是被电话吵醒的。

他迷迷糊糊看了一眼床头上的钟,才不到九点。昨天出了一身汗,被子黏在身上难受的很。他蹬腿想把被子蹬下来,一动就忍不住哼了一声。昨天晚上的按摩棒还留在后面,早就没了电,张云伸手试图把它扯出来,后面还黏腻腻的,倒没费什么力气,只是那种东西滑出身体的感觉实在难受。张云嫌弃地把按摩棒扔到床的另一边,电话就又响起来。

他从床头柜上捞了半天电话,没捞着,才想起来昨天手机被自己扔床下了。张云趴在床边上,把手机够出来,看了眼屏幕,刘安杨。

“嗯?”

“你好点了没?”刘安杨也没打招呼,语气听着有点冲。张云还在迷糊,用鼻音哼了一声算是答复。

“没事了就行。”刘安杨顿了一下,“今天改成两点见面了。”

“不是十一点吗?”张云卡了两秒,才从脑子里挖出今天要和那些人见面的事。他从床上坐起来,感觉身体像是被卡车碾过去了。

“说改就改了,小姚刚告诉我。”小姚是公司负责联络的,基本算是刘安杨的一整个经纪人加其他人的半个经纪人。“这是要面试的意思。”

“啊?”张云愣了愣,“不是说就见个面么。”

“本来说在酒店见,现在也改成在他们公司上海的办事处了。”张云这下明白刘安杨气什么了。面试倒不是什么大事,正常本来也都是要面的,只是这通知得也太晚了。不过张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好。他向来在外人面前语死早,让他陪吃陪喝,他真没什么能聊的,还不如直接说正事。况且别的剧他不好说,《枫》是什么时候拉出来他都能唱的。“行,那就一点半见?”

“十一点半吧,带你去先吃个饭。”刘安杨也没多说,“你穿利索点,皱巴巴的衬衣就别穿了,不行穿t恤也行。”

“行,我知道了。”张云点了点头,才想起来刘安杨也看不见。那边也没多说就挂了电话。张云从床上爬下来,捏了捏肩,去边刷牙边冲了个澡,把被单扔进洗衣机,找了件不是很皱的白T恤和不是很破的牛仔裤套上,又撅着屁股给瘦狗把粮添上。瘦狗蹲在一边看着他,张云兴致来了想摸他一下,瘦狗一闪身就躲了过去。没良心的小王八羔子,张云在心里骂,迟早有一天把你涮了火锅。

不过在此之前,他得先避免被刘安杨涮了火锅。张云看看表,捋了一把头发下楼。刚下去就看见刘安杨的兰博基尼二五八万的停在路边。张云敲敲窗玻璃,开门坐进去,自个觉得自个像个被土大款保养的女学生。他之前还说刘安杨,这就是在上海,放别的城市他就是生怕别人不抢劫他。刘安杨还理直气壮,说他哥告诫他上海鱼龙混杂,让他先搞个低调点车开着。张云特想问他低调点是兰博基尼,高调是不是要弄架宇宙飞船。想想还是没问出口,就撺掇着光子什么时候卖不出票了,他俩去把刘安杨的车偷了卖了,够他们失业金没问题。


上了车刘安杨还在骂骂咧咧的。张云也没接话,既然是有面试,趁刘安杨开着车,他还是开了开嗓。刘安杨撇眼看他几次,也没打断他。

俩人随便吃了在单位附近吃了顿饺子,刘安杨要了胡萝卜肉的,张云不吃胡萝卜,就要的三鲜。两个人吃完就往面试的地方赶,到了才发现个写字楼上的舞蹈学校,明显是租的场地。场子虽小,门口却也有排了长队,不少人拿着简历在等着。张云还有点感慨,几年前他还是举着简历在门口排队的人。一排一天,简历看都不看就被扔进垃圾桶,连轴面几个剧唱哑了嗓子跳断腿也选不上,都是在寻常不过的事。而现在他居然能坐着兰博基尼直接来见导演,真的是像梦一样了。


刘安杨带着张云绕过门口的人群,直接上了楼,说是他们约好了直接在二楼接待室见。上了二楼,远远的就见迎过来了一个人。待看清楚,俩人都有点愣,张云用胳膊肘捅了捅刘安扬:“你不会开豪车被人盯上下套了吧?”

刘安扬白了他一眼,俩人噤噤地站着像两只秃噜鸡。来人高个,挺壮,黑西装,瘦长脸,看着年龄倒不大,但是浓眉三白眼,嘴角还有道疤,实在像是道上的。张云心想这也没惹上谁,怎么遇见个这样瘟神般人物,要绑也该只绑刘安扬这种富家子,他又没钱。可又一想按电影拍的,他自己八成是炮灰,用来杀了儆刘安扬的,就又一脖子汗。

结果还没等张云跑完内心戏,来人倒是先笑了,鞠了个躬,手套式上来握住刘安扬手,“刘老师,我是龚明朜,之前给您打过电话。这次临时改时间地点实在太不好意思了,我给您赔礼道歉。“还没等刘安扬反应过来,他又手套式握住张云,“这位是张哥吧?久仰大名,我是这次《枫》的演员副导演,您叫我小龚就行。”

我叫你小龚,我叫你老公还差不多。妈个鸡,又不是黑道片,至不至于找个这么吓人的演员副导演,这跟经纪人联系的时候怎么说,您家演员来不来,来咱谈钱,不来我卸您一条胳膊?

龚明朜毫无察觉,打量了一圈张云,“张哥是真帅。”他转向刘安杨,“刘老师,您给我发的照片照丑了,这比我们公司的流量也不差啊。”

张云对这话倒是很受用。虽说他也经常被夸,但是坦诚的人到底讨人喜欢。他在心里默默给龚明朜调高了一档好感度。刘安杨撇撇嘴,“小龚,你别说,真有人之前找他拍电视剧,直接就是男一号,咱们这位小祖宗直接拒了。”刘安杨顿了一下,“就这样卖你们面子,你们还能当天早上通知面试。”

这话已经说的很明显了。别说龚明朜,张云脸上都有点挂不住。龚明朜讪讪开口,“刘老师,您就别为难我了。主要是今天我们冯总和导演突然来上海了,说什么都要听一下,所以我也是没办法。”

导演来见是应该的,但是老总来见,这就有点奇怪了。张云正想着,就看那边又开门出来了两个人。张云没什么反应,刘安杨倒是炸了。

“操,你啊!”张云一愣,还在想为什么刘安杨突然开口骂人,就见刘安杨张开双臂,大步流星走过去,抱住一个人,“你丫啥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?”

张云有点懵,被刘安杨抱住的那个人看起来也有点懵,至少没有回抱刘安杨。等刘安杨松开手,张云才看清楚那人,瘦高条儿,一身黑西装,细黑领带,带着金丝眼镜,又是一股子黑帮打扮。这个剧是被人弄来洗钱了吗?

“上个月。”那人推了推眼镜说。张云注意到他说话的时候只有嘴在动,其他地方肌肉基本没有变化。

“所以这是你的公司?”

那人还没说话,旁边的龚明朜倒是先抢着说了,“这是我们冯总。”

刘安杨上下打量了一圈那人,“可以啊,冯总了。”他顿了顿,“这次《枫》是你攒的?”

对方只点了点头,没说话。刘安杨抱着胳膊,“你不是从来都只关心屏幕吗,怎么想起来掺和起我们剧场这档子来了?”

对方依旧没答话,旁边的龚明朜忙着打圆场,“我们公司想要把业务拓宽到音乐剧这个方面,毕竟这两年国内的需求也上来了,我们冯总也有这个意向……”

刘安杨哼了一声,龚明朜立马就不敢接着打官腔了,看了看张云,张云也没敢接他的眼神。气氛一时有点僵,刘安杨转头看了看张云,突然勾着脖子把他拉到前面来,“介绍下,张云,我同事,一块演了好多部戏了,绝对,别的不敢说,国内,现在除了我,你打着灯笼找不着比他更好的。”张云被刘安杨赶鸭子上架,讪讪的点了点头,感觉对面的男人死盯着自己,“冯兆钧,我发小,现在是冯总了。”

张云对对方伸出手,对方顿了一下才接,握了一秒钟就松开了。

突然有人清了清嗓子,张云才看到旁边还站了个姑娘。先前都是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站一圈,硬把她屏在外面了。说是姑娘,其实看起来是在三十岁上下。只是这女人盘头,红唇,穿了件白高领衫,西装裙,在屋里还带着墨镜,抿着嘴,看起来不是很好惹。不过虽说带着墨镜,张云还是觉得这女人长得有点不一样,鼻子格外高,下巴也削尖,倒也不像整的,反而有点像外国人。

“哟,怠慢了,这还一位美女。”刘安杨直接伸出了手,没想到对方谱比冯兆钧还大,压根没接。张云眼看着刘安杨的脸跌卸了下来,“这位是……?”他看着冯兆钧挑眉,什么意思都写在脸上了。

冯兆钧还是没什么表情,“叶苜萩,叶小姐,”他微微侧了侧身子,把叶小姐让到前面来,“《枫》的艺术总监,导演。”

他这话一出来,张云和刘安杨都吓了一跳。张云也没想到这女的看起来不显山露水,一幅秘书相,竟然是这次的导演。不过看冯兆钧这么大脸都给她面子,恐怕也是来头不小,只是张云也认识不少音乐剧圈的导演,在脑海中想了一遍,也没想到一个叫叶苜萩的。

“我刚从国外飞过来,明天就要走,只好今天安排面试。”叶苜萩开口,张云注意到自己想的没错。她说话语气很怪,像极了对中文半通不通的外国人。如果是其他的音乐剧,聘外国导演是完全没问题的,只是《枫》就有点奇怪。但是木已成舟,张云肯定也不能说出口,他看了一眼刘安杨,刘安杨瘪着嘴。

“我们先和张哥聊一下,刘老师,烦请您在这边一等,很快,很快。”龚明朜把刘安杨让向旁边的房间。刘安杨伸手碰了碰张云的背。张云跟着叶苜萩和冯兆钧去了另一间。这倒是一般面试的布置,舞蹈房,四面都是镜子,两张桌子背后是几把椅子,钢琴,还有位钢伴,是个年轻小伙子。张云向他点点头,对方也会以点头。

冯兆钧和叶苜萩在桌后坐定,一会儿龚明朜也进来了。张云随身倒是带了自己的简历,就给了龚明朜,再由他给了叶苜萩和冯兆钧,后两个人在看着,时不时交头接耳,还圈画一下。张云颠了颠脚,看到镜子里自己,又站正了。冯兆钧给龚明朜打了个手势。

龚明朜清了清嗓子,“《枫》是我们公司的第一部音乐剧,我们当然是很看重。所以在选择演员上,我们当然是非常慎重的。张哥,我知道你是很有经验的,刘老师也跟我们再三保荐过你。不过尊重叶导演的意见,咱们也得走这个过程。也不用我多说了,您准备好了,就直接开始。”

张云嗯了一声。叶苜萩推了推墨镜,张云眯着眼看着她这个动作,即使这时候她也没有摘下墨镜。龚明朜看她没有说话的意思,只好低头看着张云的简历,接着问。“刘老师之前给我们推荐,您来演张元伯。您的能力我们肯定相信,只是我们这边也要看情况,毕竟是男一号,我们肯定要多方参考。您先按照这来面,但是最后定角不能给您打包票。”

张云知道龚明朜说的都是套话,但是还是吸了一口气。“我不接受其他角色。”

“张哥,这个……”龚明朜脸上大写着尴尬,他一皱眉,就更像黑帮打手了。叶苜萩倒是倒是往前倾了身子,扶着墨镜。打断了龚明朜的话,“你为什么要演张元伯?”

“我对这个人物有感情。”张云没说多了,“不过我能不能演,还是您说了算。我只能是把我自己的能力尽量展现给你,您看我合不合适。”

“那你准备要唱什么?”她问。

张云想了一下,“《鸳浦》,就后面那段独唱可以吗?”

叶苜萩的笔在桌子上敲了两下,示意龚明辉把歌词递给他,张云摆手表示不用了,他跟钢伴交代了一下,试了一下音,闭上眼睛。


那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张元伯第一次离开家,与其说是赶考的紧张,还不如说是终于逃出家门的兴高采烈和不知天高地厚的志在必得。张云听着前奏默默笑了一下,感觉张元伯随着音乐声流回他的身体。不,与其说是张元伯,还不如说是当年的自己。

乐句渐起,张云睁开眼睛,没有看面前的人。他眼前是广阔江面,水天一色,晚霞燃遍。而他立在船头,对前路一无所知,却不觉畏惧。


醉梦间独倚舷

听江岸 暮鼓声传

落霞斑斓 铺满了一江水面

行云已在行舟下

我在霞色间

欲效鲲鹏向三山 何惧春寒


看 

楚岸江天

叠叠画屏远山 桃花水满 江畔柳如烟

掬水夕阳 饮杯残照 放歌风前

惊起欲眠的雁 可愿与我 一同去北边?

此处天地小 还有什么留恋?


看 

月照千山星满天 江上路向蟾宫 银鳞闪闪

渔火一点也照亮前路 天高地阔 春光无限

任我流连

漫与新诗 著酒行行 风满衣袂 何须悬帆

眉梢流过江河 指尖托起星月

离开了今夜 我就是明天

离开了今夜 我就是明天


张云唱完,才发现这房间里早就已经静默无声,连钢琴的遗韵都停了。

叶苜萩摘下墨镜。“你从‘看’那里就升了半个调?”

“是,”张云挠挠头,“我之前考虑,如果一直是G的话,太像祝英台下山了。况且高了,好像对少年的感觉表现的更好。”

叶苜萩没说话,低头看了看张云的简历。张云咬了咬嘴上的干皮,有点紧张。

叶苜萩抬起了头,指着张云,看向冯兆钧,“就是他了。如果我来导演《枫》,我要他演张元伯。”

张云也没想到她会在自己面前直接说这种话,不由得咋舌。旁边的龚明朜也明显面露难色,“叶导,咱们后面还有两轮面试,我们回去可以慢慢……”

“He is the one I want. 他,”女人低头看了一眼他简历上的名字,“张云,不演张元伯,我就不导了。”

“那就他了。”冯兆钧倒是没什么纠结。张云在心中笑了一下,上去和三个人握手。不过冯兆钧根本没接,倒是叶苜萩一改之前的冷淡,热情的握住张云。张云这才注意到她的眼睛是绿色的,估计不是纯种的中国人。

“对了,”叶苜萩还没松开他的手就问,“你之前演过《枫》?”

张云点点头,“我的大学毕业演出排的这部剧。”

“你演的肯定是张元伯。”

“是。”张云笑了一下,咬了咬嘴唇,“我们当时为了这部戏盘了三年,所以准备的也还比较充分。”

叶苜萩转了一下眼睛,“哪个版本?”

张云心里明白,这是行家。“我们当时想找中文版,但是太老了,也没有录音和谱子,没有找到。后来我们当时的老师,翟梓松老师,他曾经参演过中文最初版的《枫》,联系到了曲作者文森特先生,他把总谱从美国传了过来。但是据说他也没有中文版词,所以词是我们班大家一起翻译,和我们老师尽量往原版改出来的。”

叶苜萩看起来若有所思,又接着问,“你当时的搭档是……?”

张云犹豫了一下,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。他舔了舔嘴唇,“萨克和。”他顿了一下,“他是我班长,还是室友,当时演的范巨卿。”他想了想,又补充到,“他现在也是音乐剧演员,很优秀,你们如果有意向可以联系他。”

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太多了。叶苜萩低头写了句什么,冯兆钧抱着手臂倒是没什么反应,龚明朜笑了笑,“阿和啊,他现在是我们公司的艺人,也是这次《枫》的人选之一。”张云脑子嗡嗡作响,“不过和你一样,还是在面试阶段,我们还没有确定下来……”

张云深吸了一口气,意识到自己刚刚握紧了拳头,指甲已经嵌进了手心。他松开手,掌心的掐痕一股一股的疼。


张云出来的时候,刘安杨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了,也没多说什么,就问了问过没过。到车上,张云以为刘安杨得问他详细,刘安杨却就把手机递给了他。

张云盯着刘安杨递给他的手机,上面全是英文,看得他眼花。不过托尼奖和最佳导演他还是认识的,上面这个照片明明白白,虽然装束不同,但是的确是叶苜萩。

张云撇撇嘴,“托尼奖的最佳导演?怪不得来头这么大。”

刘安杨白了他一眼,“你没看见重点。”他戳着手机屏幕,放大了一行字,再举到张云脸前面,“叶苜萩英文名叫索菲亚·文森特,她养父就是皮埃尔·文森特。”

张云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,不用刘安杨说他也知道。

“皮埃尔·文森特就是《枫》的作曲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虽说不会有人看还是说一句。

《鸳浦》的原曲是《春江花月夜》,王健老师填词的版本。这个词是我自己填的【为了填词掉了很多头发!!

编曲也改了,如果哪天有兴趣大概会把谱子放出来。

但是键入谱子好累啊……

我为了写文都是学习了一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啊

评论
热度(1)

幺正变换_Draconian

DH AL VO 亚金生产商,偶尔不务正业。文艺抠脚汉,专注雷梗和玻璃渣。

© 幺正变换_Draconian / Powered by LOFTER